年,73岁的开国少将钟国楚,执意前往福建的一座寺庙中看望一个和尚,这是为什么?什么样的法师有这么大的力量,让一名堂堂开国少将亲自前往,难道是得道高僧?这源于50年前,两个失踪了的红军高级将领,钟循仁(闽赣省省委书记兼省军区政委)和杨道明(闽赣省苏维埃主席)。
钟循仁和杨道明:
毛主席曾说:“兴国模范县,事实上是在钟循仁手上创造出来的。”
钟循仁,江西兴国人,年国民革命军第七军一部和第四军叶挺独立团作为先头部队首先出兵湖南,拉开了北伐战争的序幕,9月北伐军攻克江西赣州,共产党员陈奇涵以国民革命军政治部特派员的身份回到家乡兴国建立农会、领导农民运动,兴国县高兴乡的钟循仁积极参加农民运动,并在年成立了农民武装“高兴赤卫队”,同年加入了共产党。随后担任崇贤、高兴地区游击大队副大队长、高兴区委书记、兴国县委书记……
年,蒋介石制造了“4·12反革命政变”,标志着大革命从胜利走向失败,年8月1日,南昌起义拉开了武装夺权的道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毛泽东带领秋收起义剩余的部队走上了井冈山。当中原
大战结束后,蒋介石发现湘赣边的红色武装已经不是江西或者湖南一省之力可以“剿灭”的了,于是开启了5次“围剿”战争。
自年10月至年10月,一年的时间内,蒋介石连续发动了三次“围剿”战争,兴国县作为前线抵挡国民党军队的要地,屡屡受到国民党军队的重点进攻。在长达一年的时间,担任县委书记的钟循仁按照毛主席的指示,进行坚壁清野、发动群众,进行广泛的游击战争,以配合主力部队的反“围剿”,虽然战争取得了胜利,但是兴国县也遭受了严重的破坏,连兴国县委都被一度撤销。第三次“反围剿”胜利后,兴国县委重建,钟循仁被派遣到兴国担任巡视员、组织部长等职,由于工作能力突出,年兴国县委书记贺昌调任中央工作,当选拔新县委书记的时候贺昌就推荐了钟循仁。在钟循仁的带领下,兴国县经济、文化等方面发展都很迅速,成为苏区各县的楷模,年,江西10县还组织干部前来兴国学习参观,兴国县已然成为了苏区的模范县,所以毛主席说:“兴国模范县,事实上是在钟循仁手上创造出来的。”
年8月,第五次“反围剿”失利,为了主力转移后苏区的斗争,钟循仁临危受命,担任了新组建的赣南省委书记兼赣南省军区政委,领导赣南继续斗争。
杨道明,同样是兴国县人,他是毛主席年在兴国县搞调查时候发现的,他对当时的兴国县县委书记陈奇涵说:“这个伢子积极能干,要好好培养个。”此时的杨道明还不是党员,直到2年后才加入党组织。
在国民党的第一次“围剿”中,为了报复乡亲们对红军的支持,地主“还乡团”紧随反动派军队进入了兴国,肆意报复百姓,把杨道明的母亲被恶霸打死,父亲被逼自尽,大哥被杀害、二哥被迫逃走出家,两个嫂子和妻子都被侮辱然后卖了,杨道明跟国民党反动派达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由于杨道明工作能力突出,年9月当选兴国县苏维埃政府主席,年王明的“左倾”错误在中央占据了统治地位,许多优秀的干部都被打倒甚至杀害。这让一些干部对革命的前途很悲观,杨道明始终保持乐观的态度,对干部耐心劝说教育,对一些战士开小差的现象深入基层教育,不少战士因此重新回到部队。
年,经毛主席的提议,并被中央批准,杨道明调任闽赣省苏维埃政府主席,此时国民党的第五次反围剿正在进行中,杨道明可以说是临危受命,在他的领导下,“左”的思想虽然略有缓解,但是第五次“反围剿”彻底失败,已经很难打破敌人的“围剿”了,中央红军被迫长征。
长征之后,留守苏区:
年10月10日,红1、3、5、8、9军团以及中央直属部队等8万余人,从中央苏区出发踏上了战略转移的道路。为了掩护主力转移和苏区继续斗争,红24师以及地方部队约1.6万人都在苏区进行游击斗争。
主力部队走了,中央苏区怎么办?剩下的队伍怎么办?这是个非常严峻的问题,主力转移后,蒋介石并没有派出主力追击红军,而是将主力留在了苏区,想要彻底消灭红军的残余力量。在主力还没有走的时候,赣南各县各级干部就开始人心惶惶了,为了稳定各级干部,钟循仁召开了干部会议,毛主席也到场给干部们讲话,讲述了为什么要转移,以及当前的国内革命形势,这才稳定人心。
红军主力转移后,中央苏区遭到了国民党军队强力“围剿”,情况日益严峻,大股部队行动不便,于是决定将24师主力化整为零,分散出去打游击。同时决定除了项英、陈毅、贺昌之外,所有的领导都被派到地方加强对地方的领导,钟循仁被派到福建担任闽赣省省委书记兼省军区政委。此时,中央苏区根据地已经丧失殆尽,从当时钟循仁所在的赣南于都到闽赣的澎湃县,敌人关卡重重,如果不是闽赣主席杨道明带一个连的队伍前去接应,钟循仁在瑞金的时候也许就交代了。
钟循仁抵达闽赣后,情况并没有乐观,尽管他有多年的革命斗争经验,但是钟循仁有点“老好人”,虽然老实、忠厚,但“抓不住权,统不起来”,尤其是初来乍到,对闽赣的情况不是很熟悉。闽赣的军权被军区司令员宋清泉、政治部主任彭祜、参谋长徐江汉三人手里,根本不把省委、省苏维埃政府放在眼里。
闽赣地区遭到敌36师、52师的“围剿”,敌强我弱,不得不不断转移后退,3月,收到中央分局指示,闽赣应独立自主地斗争,以后不会再电报联系闽赣了,这是中央分局给闽赣的最后一份电报。在这种情况下,省委方志纯建议闽西北发展,因为西北有黄道和邓子恢在坚持,而宋清泉等人则坚持向闽南、闽中转移。钟循仁摇摆不定,但实权掌握在宋清泉手里,默认了他的决定。
4月初,当部队转移到明溪的沙溪宿营时,遭到敌52师团的突袭,红12团被打散失去联系,剩下的部队在沙县尤溪镇渡河南下时再次遭到了52师一个特务营的伏击,队伍已经彻底被打散,无法南下,只好登上附近的紫山。
紫山,是德化、永泰、仙游三县交界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开展游击战的好地方。但紫山已经被国民党正规军以及民团包围,宋清泉对前途无望,于是暗中策划投敌。尽管宋清泉的与敌人谈判的行动被杨道明发现,并告知了钟循仁,但是二人无法制止住宋清泉的行动,5月7日晚上,眼睁睁地看着宋清泉带着仅剩的一个团多人下山投敌。钟循仁、杨道明只好率仅剩的20多人立即突围,不过剩下的队伍再次被打散,仅剩钟循仁、杨道明等7人。
后来方志纯同陈毅总结闽赣失败的教训,方志纯首先就说了路线问题,闽西北有黄道和邓子恢,二人都坚持过了三年游击战争,宋清泉、彭祜执意南下开拓新根据地,结果新根据地没打下来,老家也没了。陈毅愤怒地说宋、彭二人实际上就是想逃跑。
沦落寺庙,剃度出家
摆在7人面前的一个问题就是往哪里去。钟循仁、杨道明“身居高位”目标太大自然不能返回家乡,敌人在紫山没有抓到二人,自然不会罢休,这里也不安全。除了钟循仁、杨道明外,其他5人回了江西老家发展,钟循仁则带着正患肺病的杨道明来到了福建仙游县九座寺暂时栖身。
二人决定落发为僧,但是九座寺的方丈觉得寺庙香火太旺盛,毕竟是个多年的寺庙,怕被人认出给自己惹麻烦,于是经方丈介绍,5月20日来到了福建永泰县盖洋乡东北部的闇(àn)亭寺,这座寺庙只有多年历史。原本主持品香法师不愿为二人剃度,因为他认识二人。品香法师曾隐居在瑞金附近,杨道明曾随毛主席前去拜访过,后来还邀请他来做客,因此杨道明对品香法师印象颇深。
这样品相法师不愿随意为二人剃度,因为二人不像“尘缘已了”,但架不住二人再三恳求,2个月后终于答应二人的要求,给他们剃度出家,给钟循仁取法号妙圆,杨道明法号馨扬。
返回江西的5人找到了组织,向上级报告了二人未牺牲的情况,于是陶铸派人前来寻找,已经找到了闇亭寺,但是因杨道明不在寺中,而且二人分别取了个化名,寺中的僧人就以本寺无姓钟和姓杨的和尚为由把他们打发了,因为他们不想沾惹是非。回来后的杨道明得知此事,但为时已晚。正如他所言,错失了这次机会“再也无法和组织联系上了”!
品香法师不久去世,妙玄法师代理了一段时间的主持之位,随后将主持的位置让给了杨道明担任。
由于陶铸寻人未果,都以为二人已经牺牲,所以年混入新四军的宋清泉被查出后处决,罪名之一就是杀害了钟循仁、杨道明。闽赣军区政治部主任彭祜,则在新中国成立后混入了湖南民政厅工作,但是最终还是被查出来了,被捕后彭祜说自己开枪杀害了钟、杨二人,年被处决,其实在乱战中彭祜的确击中了钟循仁。
所有人都以为钟、杨二人牺牲,当年国民党政府也大肆宣传,说闽赣省委全军覆没,钟、杨二人已被击毙。所以江西出版了一本《江西英烈》,钟、杨二人的姓名被刻在了兴国县革命烈士英名碑上。
年8月,闽中有两个地下党的同志来到闇亭寺落脚,杨道明再次生病卧床,因此未同二人深谈,而当察觉到对方的身份时,对方已经离开了寺庙,再次错失良机。
年,永泰游击队击毙了一名保安队长,县警察局就将有怀疑的人全抓了起来,杨道明也包括在内,但是翻阅卷宗也没有什么证据,被关押了一年左右,被永泰、仙游等地佛教界人士联名保了出来。
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了,杨道明、钟循仁心里很高兴,曾一度想写信给中央,但是自己已经隐姓埋名十几年了,现在去有点像等果子成熟自己去摘的样子,认为会被别人看不起,所以决定继续隐姓埋名,在佛教界为祖国添砖加瓦。二人在四面周围开荒种地,每年都上交几百公斤的余粮,对周围的百姓也尽可能的帮助,受到一致好评。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年,十年动荡时期开始,有人举报闇亭寺有“来历不明”的和尚,于是“造反派”立马来到寺庙,要求他交代历史问题,无奈之下,杨道明只好给老家写了一封信。幸好杨道明的二哥杨真明还活着并收到了这封信,杨真明找到了组织,并写了一封信给永泰县,证明馨扬法师曾经是一名革命战士,这样造反派才没继续找他麻烦。杨道明还活着的消息传播开来,他唯一的女儿也得知了自己父亲还活着的消息,很激动。
兴国县以及江西省委曾多次派人前来,希望杨道明还俗,回江西政府部门工作,然而已经出家30多年,杨道明早已决定终身出家,任他们怎么劝说也不愿意出家,对自己当年如何逃脱并出家为僧一事也不愿提及。
钟循仁的身体不好,最后的七八年时间里一直在寺庙中养病,年4月29日,因病去世,享年76岁。最去世的前一天,他对杨道明说不要向他家里通信,不要向上级反映,就让此事永远埋藏吧。因为钟循仁实在无法面对闽赣失败那些牺牲的战友,他曾说:“既然遁入空门斩断红尘,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说出真相
尽管杨道明二人不愿还俗,但是在佛教界还是继续发光发热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杨道明担任了省政协委员、省佛教协会副会长、县佛教协会会长等职务。他常说“信佛勿忘爱国”,生活简朴,对公益事业却很慷慨,修桥铺路经常做。
钟循仁去世后,当年如何到寺庙出家的事情,仅有杨道明一人知晓。年,杨道明还活着的消息传到了钟国楚耳中,他曾任闽赣军区18团政委,突然得知失踪了50年的老首长竟然还活着,钟国楚不顾年迈,执意前往福建看望。杨道明对钟国楚说自己一直没有忘记当年的斗争历史,非常怀念当年的那些战友,经常彻夜难眠。
年,杨道明已经快80岁了,感到时日无多,决定违背钟循仁保守秘密的要求,决定将当年的真相说出来。因为他觉得如果不让党知道当年的真相,就会成为一桩悬案,对党不利,自己的内心也不能安宁。
杨道明说,年去世,法号妙圆的和尚就是当年的钟循仁,并把钟循仁的两张照片、一封家信和一本书交给了组织。这件隐藏了53年的秘密终于揭开,也了却了杨道明的心事。
不过杨道明还是觉得很愧疚,一是没有按照好友钟循仁的委托保守住秘密,二是没有把闽赣根据地发展起来,对不起党。
年,90岁的馨扬法师杨道明圆寂。
往事如烟,当年的斗争是多么的残酷,是我们现代人所无法想象的,没有人对他们苛责,毕竟他们也是洒过热血的。当年残酷的斗争磨练了人性,有的人在磨难面前选择了屈服,有的人至死不渝。